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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3章 我不聽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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隱雷牽著馬過來,見溫宴在,便只問了個安,沒有上來。

溫宴反倒是走過去,擡手拍了拍霍以驍的坐騎。

它叫騅雲,與平西侯府有些淵源。

溫宴記得那是三年前,她的姨父、也就是平西侯府的二老爺趙敘,去了一趟西域,返京時帶回來十餘匹血統優良的寶馬,由侯府獻給皇上。

皇上大喜,領著皇子、公主們去看馬。

溫宴陪著成安公主去的,還聽姨父說了不少尋馬的故事,不止是成安連連稱奇,還引了其他公主也過來聽。

那天,皇上把寶馬都賞出去了,除了年幼只能在小馬駒上試試膽兒的,年長的皇子人人都有,得寵的公主亦沒有落下,也賞了一匹給霍以驍。

賞的就是騅雲,霍以驍自己挑的。

溫宴記得,當時皇上讓霍以驍跳馬的時候,氣氛有一些怪異,但也只是一瞬罷了。

仿佛是所有人都知道會如此,但是又心存僥幸盼著不會發生,而到真的發生時,升騰起了“看吧”“果然就是這樣”的覆雜情緒。

溫宴一面回憶,一面揉著馬鬃,換來騅雲兩聲哼哧。

騅雲看起來比三年前又壯了一些,皮毛油亮,看得出來,它被照顧得很好。

而溫宴也記得,上輩子她嫁入京城時,騅雲已然是一匹瘸了腿的馬了。

它趴坐在馬廄裏,長期沒有奔跑,使得它看起來奄奄的,皮毛也失了光。

聽說,它是在圍場狩獵時傷著的。

當時霍以驍與三皇子一道在追幾只鹿,不曾想,三皇子的坐騎突然發癲。

三皇子無法控制住馬匹,眼看著要被甩出去時,是騅雲橫沖過去,攔腰撞上,霍以驍飛身而起,拎住了三皇子的衣領,才把人救下,不至於摔到山下去。

騅雲也失去了平衡,一腳踏在石頭上,斷了腿。

溫宴後來問過霍以驍,當日情況,到底是意外還是有人設計。

霍以驍只說“誰知道呢”。

沒有人知道,也一直查不出來。

甚至不清楚,那是針對三皇子的,還是針對霍以驍的,或者是一石二鳥,畢竟,三皇子若有意外,霍以驍難辭其咎。

騅雲至此就只能歇在馬廄裏了,一匹駿馬,失去了奔馳的機會,老得極快。

不似現在,眼神明亮,四肢有勁。

霍以驍看著溫宴。

小狐貍逗一匹馬都能逗得那麽高興。

也是,成安愛馬,溫宴也會,以前陪著成安調皮搗蛋,在馬場撒野,現在被拘了一年多,肯定技癢。

畢竟,小狐貍現在“調皮搗蛋”,也就剩下翻墻了。

哦,還有一個更不好的惡習——搗鼓麻藥。

霍以驍不疾不徐走過去,想說些什麽,可他這時註意到了溫宴的眼神。

剛才溫宴背對著他,他沒有看到,現在,他發現溫宴走神了,她不知道在想什麽,一副心事重重模樣。

騅雲搖了搖脖子,鼻尖噴出一團白氣。

溫宴的手還搭在鬃毛上,全然未覺。

霍以驍的眉頭微蹙,溫宴這是想起了平西侯府吧。

平西侯、平西侯,祖上就是靠著在西境的赫赫戰功,在開朝時得封爵位。

一代代傳承,平定關內,退敵關外,也曾極力推動與西域民族往來,促進交流,發展商業。

直到給冠以“通敵”的罪名。

當日呈到禦書房裏的一條條證據之中,也有一條與趙敘送入京城的馬匹有關。

西域皇庭及各小國、部落,極其看重戰馬的培育,若無一些關系,他們怎麽會把如此健壯的馬,而且還是十多匹賣給趙敘?

就不怕平西侯父子,駕馭著這些馬,反過頭來再打他們嗎?

看,那時候為了羅織罪名,什麽有的沒的、好笑的荒唐的都會成為證據,給蓋在平西侯的腦袋上。

而有通敵的文書在前,關於馬匹的說辭也仿佛有個倚靠,一下子就站住腳了。

很快,皇子也好,公主也罷,沒有人再把當日受賞的馬匹當做坐騎,反正不缺草料養馬,讓人帶走餵食就好。

只霍以驍,出行依舊靠騅雲。

大皇子朱茂曾“好言建議”,讓他也換了吧,就一匹馬的事情,何必弄得皇上不高興,若是暫無其他良駒,霍以驍可以去他府上挑一匹順眼的。

當時,他們都在習淵殿,所有的皇子、伴讀都在,朱茂話音落下,朱桓就面無表情地看了過來。

霍以驍的位子在窗邊,夏末秋初,京城還留有最後一絲暑熱。

窗外,夏太傅匆匆而過。

他那時候還未被牽連入獄,正在為了女兒、女婿與親家奔走,鬢間全是白發,背越發佝僂了。

霍以驍問朱茂道:“皇上為什麽要不高興?為什麽要為了一匹馬不高興?”

朱茂道:“因為……”

“人有沒有通敵還弄不明白,還管上馬了?”霍以驍打斷了朱茂的話,“是了,照那些彈劾折子上的說法,馬都是西域血統最好的馬,它們到了京城,成了殿下們胯下的畜生,殿下們難道不以此為榮?

有朝一日,有將士們借了殿下們的馬,殺去關外,胯著他們立下戰功。

嘖,這些馬都是叛徒,通敵的叛徒,幫著我們這些中原人砍殺西域。”

朱茂:“……”

霍以驍往窗邊一靠,道:“不過都是畜生罷了,胯下的畜生往哪裏跑,不全靠著騎在上面、握著韁繩的那個人嗎?”

所有人的臉色都難看極了。

霍以驍這番話,意有所指的味道太明顯了,接和不接,都不妥當。

朱茂自討沒趣,一屁股坐了回去。

當然,毫不意外的,這段對話全部傳到了禦書房。

隔了幾日,皇上叫霍以驍過去,問了些課業上的事,在他準備告退時攔住了他。

“不過就是一匹馬的事,不換就不換,”皇上提著朱筆批改奏章,頭也沒有擡,仿佛就是隨口提了一句,“把自己都罵在裏頭做什麽?”

“還是有些不同的,”霍以驍笑了笑,“他們有聽話的,主子喊東就東,喊西就西;還有裝聽話的,平時乖順,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給主子來上一蹄子;我嘛,我不聽話,也沒有聽話的打算。”

霍以驍說完這些就走了,全然不管皇上是個什麽臉色。

之後,他依舊騎著騅雲,哪怕平西侯府最終被定了通敵罪名,都沒有換過。

這次南下,亦是如此。

只是沒有想到,溫宴可能是睹馬思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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